「所以,各位同學。把第一式代入第二式,我們便可以得出……」
很多人說,山田這位數學老師十分友善,在課餘時間經常用心解答同學的疑難……
「把整個第三式乘三,不難發現……」
可是在上課的時候真的不敢恭維。古板的面容配上沒有高低起伏的聲線,令他被冠上「三大搖籃曲之首」的稱號。
自然而然,我也不敵這個功能,眼瞼漸漸變得十分沉重,以致不能張開……
幸好這時……
「因此,答案便是這樣了。接著……」
代表解放、雀躍、興奮的午休鈴聲——響起了。
直至前一刻還在打瞌睡、發呆、把課本豎起遮掩背後的遊戲機,還有少數努力抄寫筆記的同學(當然不包括我),現在全部定睛望著黑板前的老師。
「既然已經是午休,我們下次繼續。」
像期待已久般等著催眠師宣佈這一句,班級委員立刻站起大叫:
「起立!敬禮!」
午休正式開始。
位於荻窪車站以西約三百米,有一座原襲由外國傳教士的修會,所建造而成的歐陸式校園。
沒錯,這就是我就讀的聖羅蘭高中了。
雖說是歐陸式,其實也只是主翼、北翼和南翼大樓以紅磚和西式瓦頂蓋成,其餘設施均滲入本土元素或是現代化的。
例如在東邊矗立著那正面、左面與右面由落地大玻璃作為牆壁,內部容納著保健室、更衣室、淋浴間等設備的綜合體育館。每當遇上文化祭或畢業禮等大型集會時,這裏搖身一變成為禮堂,足以收納超過六百人的師生們。
體育館的正面對著一個標準運動場——四百米為一圈的跑步徑。而大半個圓的跑步徑被校內三座大樓以左右倒轉的「コ」字所包覆。
三座大樓各高兩層,互相連接。北翼大樓的二樓作為校長室及教職員室等行政用途,三樓則作為各社團的活動部室。地下一整層是個長型的教堂,平時不難看到有修道人在那裏出出入入。
相鄰的主翼大樓比另外兩座要短一些,長度大概只有其三分之二。一樓的正中央是玄關,當然地擺放著學生們的鞋櫃;其餘空間是寬敞的走廊與通道,務求可以盡快分散經常在玄關處密集的人流。三樓是不同學科的特別室,如音樂室、電腦室,還有小型溫室等。
南翼大樓則作為三級的課室之用。大多數學校的設計——也因此令不少外人,甚至是新生也如此認為——是由地面的一年級,到三樓的三年級——如此排序。
很不幸(對於勤力的學生是很幸運),校方為了方便一年的學生適應新校園所提供的「便利」,就是把一年的課室安排至最接近老師的地方:二樓整層。
由於不用轉換樓層,老師到達課室的時間比平均少近兩成,令到不少同學抱怨課堂與課堂之間的空檔太短,甚至連離開位置的機會也沒有。
反而我卻沒有這個問題。朋友們都在我位置的附近,談天說地不成問題……就是感覺有些少倉促了吧。
況且,其實還存在著另一個好處……
山田老師一步離,課室立刻變得異常喧鬧,彷彿要爆發像被人用紙團塞住嘴巴,及後被釋放的煩悶感。那些噪音好像在訴說著對於沉悶的數學堂,當中的不滿之處。
我坐在自己靠在窗旁的座椅中,眺望窗外的景色,等待朋友的回歸。
從這裏望出去,正下方是在校舍最南端的草地足球場。由於是外國的修會學校,因此興建一個足球場也是他們所傳入的文化之一。從近推至遠方,不難發現是由矮小的平房,到一棟一棟的高樓這個「漸進」的排列。這是因為越接近都心,城市越繁榮的原故。
伴著這些無厘頭的想法,三張淡淡的面孔出現在足球場上空的位置……怎麼看都是玻璃窗的反射吧。
「來,奈奈,我們移動桌子吧!」
佐佐美晃動她的單馬尾如此說道。
「嗯。」
隨著我的點頭回應,我和三人便動手把桌子排成四方型,在安頓一切之後坐下來。
順帶一提,三人剛剛稍為離開的原因各異:月見家由於不方便為佐佐美準備便當,因此她需要到食堂購買午膳。
而德子則是前往食堂的自動販賣機買咖啡。套用她的話,她所買的咖啡是最香淳、最滑,所以是最好喝的牌子。
至於夏織,一會兒說要幫佐佐美揀選吃什麼麵包或飯團,另一會兒又和德子一樣要喝咖啡,說白了其實就是去趁熱鬧而已。
簡單來說,三人的目的地全都一樣。
就算沒有親臨現場,也能想像到午休時的食堂必然是十分擁擠,讓人喘不過氣來。可是,為什麼三人可以在離開課室後約五分鐘內就能返回原地呢?
這就是另一個好處。
一年級的課室與食堂位於同一層,加上A班是由主翼大樓步進南翼大樓的第一間課室,不用說我班的同學肯定是全校第一群到達食堂的人。
因著這個方便,每天的午飯時間也顯得非常充裕。
本著這個認知,流水不斷的女生式談天說地環節每天也不厭其煩地伴隨著進食而展開。
「呼哇~奈奈今天是洋式沙津配漢堡扒!!」
佐佐美急不及待在我完全揭開盒蓋之前讀出母親今天為我準備的便當菜式。
「啊!什麼驚喜也沒有了!!」
我對這個大殺興致的舉動發出抗議。
「不要緊吧,反正遲早也要知道。」
坐在正對面的德子一股正經的說道:
「說起來,妳們看——」
接著拿起手上的咖啡罐……
「這個牌子的咖啡罐上印上了情人節特別版的字樣——」
「啊對對!下星期便是情人節了~」
斜對面的夏織臉上呈現「突然發現」的笑容,沒有估計錯誤的話還包括隱藏在笑容背後的「思慮」——這般打斷了德子的發言。
正當我又嘗試率先識破這個陰謀,想不到下一刻鐘……
「說起情人節,大家每年也會造人情巧克力送給男孩嗎?」
立刻中耙。
「人情的會作,不過只是送給家人而已。」
視線逐漸模糊……
「嘛嘛~可能今年有人要給本命的呢~~」
轉瞬已經陷入悲傷的回憶……
當接近的時候,說不到三兩句……
「小奈,來吧~」
太多女孩,便害羞起來。
接連數次如此,便被別的男孩取笑。
之後,是害怕。
最終——是離開。
「魔咒」——無論在小學、中學,甚至上年四月才接觸的新環境——持續發作。
最後,既然不「真正」認識,送出的尷尬,接受的也尷尬。
結果只能作罷。
——可是,這一年……
夕陽把一切都染成金黃色。
最近我有了一個感覺,就是認為冬日的太陽真的完全提不起勁。
就像今天,只是剛下課不久,到附近轉轉之際,身後便已經出現拖長的影子。
——這麽快便日落了嗎……
由於日照時間較短,無疑會讓人感到時間上不敷應用。
這時,一陣寒風不留情面地打在我的臉上,令我不禁把紅透了的雙頰埋沒在圍巾之下。
我獨自一人踏上回家的路。除了是「獨自一人」之外,還有一點和平時不同——左手提著一袋剛從附近店舖採購的原材料。
回想起今天甫離開校園,我便辭別了三位朋友,逕自快步離開。
當時身後隱約能夠聽見「嗨奈奈,妳往哪!?」之類的話,我微微抬頭,看見那提不起勁的太陽,頭也不回便走了。
——不是要遺下她們,只是時間不夠……不,其實也不想讓她們知道……
是的,因此我現在便獨自一人,並且提著那紙袋走下去。
其實時間還真的不夠。試想回家後要更衣、做家課、溫習……還有多少機會剩下練習「那個」?很快又要吃晚飯,到時又要騰出「那地方」……
不知不覺間,熟悉的平房,熟悉的門牌在眼角側出現……
——為什麼是出現在後方!?
「奈奈,妳不回家嗎?」
背後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
轉身一看,不出所料是一位提著很多不同顏色的塑料袋的中年女士——也就是我的母親。
母親正無奈地搖著頭。結合剛才的說話,這下子才發現自己的位置……
我已經離開了圍牆入口幾步的距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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